在寂静里倾听!
一连几天都在下雨,好像整个秋天的雨都聚集到这个初冬来下了。外出归来的母亲说,满街都是飘落的梧桐叶。有人站在街上,拿了扫帚,不停地扫,将落叶扫成一堆一堆的。
我是很喜欢这种凄美的景象的。于是,坐在家里就总是听见被雨打得湿湿的梧桐树叶从高空沉重落地的声音。
这个初冬的雨,下得清冷而宁静,雨点掉在玻璃钢瓦上,破碎得异常清脆。似乎雨在碎裂的那一刻,也是疼的,疼得幸福而尖锐。远远地,听见街上有车从雨里“哧啦”穿过,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滑进滚热的油锅里。
自从腿脚不便之后,我便有了一种细腻捕捉声音的能力。我的耳朵常常代替我的双脚,行走到我走不到的地方去。我能在开着电视的房间里听见厨房的水开了,能听见阳台上的茉莉花开了,又落了;能辨得出叫不出名字的邻居的脚步声……就像今日窗外的雨,我也能听出几种声音:“滴答”声是雨打在塑料布或玻璃上;“沙沙”声是雨打在植物上;而屋檐下的雨是大滴大滴的,“吧嗒吧嗒”的,像猫舔汤食的声音。
母亲说,我的耳朵是尖的。她说得不对,我觉得我的心是尖的,而我的耳朵恰恰长在那个心尖上。很多声音是用了心去听,才能清晰听到的。
有一次,给一个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的朋友打电话,想知道她和肚里的宝宝是否好。可是,电话里她还没出声,我似乎就听到了婴儿的气息;听到她已经在母亲的状态了。果然,她早产了,那个软软的小婴儿那会儿正香喷喷地睡在她身边呢。
一个十多年不见的朋友在一个清晨给我打电话,让我猜她是谁,我一下子说出了她的名字。她呀呀呀地惊叹着,感动着,说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还记着我的声音。
我觉得,很多声音都在我内心好好地,妥妥帖帖地珍藏着,像光洁的瓷器在岁月里泛着它不变的光泽,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重新发出它空灵剔透的回音。
年少的时候,曾和两个女同学走进一条陌生的小巷。那巷铺着青石板,两边的墙又高又深只看见一线天的窄缝。人走在里面像掉在深井里。肥厚潮湿的青苔,像一条古典花纹的厚厚呢裙,紧紧地贴在墙的腰上。
走在这样神秘的巷子里,我们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说话,但那样微小的声音,仍在空荡中响得异常惊心怪异,吓了我们自己。于是,我们在深巷里奔跑起来,脚步在青石板上像马蹄一样,发出“踢踢踏踏”夸张的回音。好像在这样的宁静里,才第一次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才意识到它的存在。我们被它吸引了,跑跑停停,停停又跑跑;忽而急促,忽而缓慢。我们突然大笑大叫,突然又屏住呼吸一声不吭。那一刻,声音像个游戏者,蒙着眼睛,东躲西藏地和我们捉着迷藏。
真正有生命力的声音是存在于寂静中的,像天高地远的一声鸟鸣;半夜婴儿的炸哭;冬夜风的嘶鸣呜咽,都会产生一种巨大的力量,激活我们迟钝的神经。而天亮后,人群倾巢而出撒播到大街上。声音却在喧闹中消瘦萎缩了。声音在声音中消失;声音被声音瓦解吞食。耳朵在喧嚣中处于“失聪”状态,听到的是一地声音的碎片。一只苍鹰飞过空旷悠远的荒野,一声尖叫,石破天惊,那是一种孤独傲岸的力量。
一个人的内心能够听到什么样的声音,便决定了他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喧嚣或是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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