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
1978年,80岁的许来老人就在路边坐着走了,笑着,身边的小收音机还欢唱着。
这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路面不到1米宽,路两边杂草丛生,整条路被丘陵环绕,村头路的一端是50米长的陡坡。
这次的接班更干脆,就在人们抬许来的尸体回村时,62岁的老人许运民推了那独轮车回家了。第二天早上,修路的老人就是许运民了。
许三下葬后的第二天,65岁的老人许来来到许三家里,对着许三的遗像说了句:“老哥,我接你的班来了!”说完出屋,推了许三的独轮车就走,修路。
现在,陈光已修路6年了。村里的景况和他想的一样,富的更富了,穷的还穷着。路不能不修,后面接班修路的村人已排上了队,56岁的许万全、51岁的许根发、42岁的张全义、35岁的王帆……已“挂号”38名。
不久,84岁的许运民老人也走了。这回接班的是70岁的老人陈光。他推那辆独轮车时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推了就走,好像怕人笑话似的。 励志网 women521.com
陈光和三位老哥的心是一样的:先保证这条路天天能走,再一步一步地铺石头,10里路也就快铺好了,然后还要铺别村辖区的路,一直铺进城里,穷人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儿,至少可以骑带筐的自行车进城做小买卖了。80里路,再有个二三百年也就铺通了!
许运民老人一直在外地工作,退休后回到老家。他在家里是一家之主,家里倒没人敢说什么,但他干农活少,修路这事儿对他来说就是最苦的了。前两位老人已做出了规矩,不让人帮忙,他也不能让人帮忙。补路、挖渠、铺石,如果碰到大暴雨,路面就会冲出几米深的沟,有时一条沟就得填几天;把所有的沟都填满后,再用铁锨使劲拍拍,把土夯实;最后,还要挖一条排水渠,将路面上的水排出去,先通修一遍让人走,回头再一步接一步铺石头。
这是一个无法张扬的故事,这是一条并无巨大前景的小路,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心灵约定。4个老人,也许还有二三百年中的几十个老人,他们铺的不是一条小路,而是一种经福历劫都执着不改的善良与坚韧,一种支撑世道人心永不颠覆的根与柱,一条从天堂通往天堂的为人之道!
60年前,这条路是条繁盛的“罗马大道”,拉水的牛车、赶路的商人、推独轮车的苦力都走这条路。新中国成立后黄河公路大桥建了起来,从孟津到洛阳也修了条公路。但这条隐藏在山间的土路,仍是“穷人”的必走之路,也是通往洛阳和黄河北最近的路,而走公路要绕十几里,坐车还是要花钱的。
时代不同了,阻力更大了。村里有人在城里发财了,人都变得呱呱鸡上南坡——咯咕咯(各顾各)了,义务修路就成了奇怪之事。许运民的家一直发不起来,老妻弱子死守田园,地里的萝卜长不粗发不大,他算是家里唯一一个能干点儿来钱营生的人了。儿子怄气,妻子跪求,他吼:“我是路老三,大哥二哥能修到死,我也能!”2000年,各家自愿,村长出面,将5万元送到许运民家,说此路大家走,大家帮不上人场就帮个钱场!许运民一下子就火了:“我家没饿死人!这条路只能是穷人走的小道,穿山过沟没啥开发余地,要钱干啥?拿走!”
村里人都默默地看着他,不少人都流泪了。他是村里最穷的一个老人,和孙女相依为命,孙女在外打工,他身体不好,在家闲着。如今,修路好像少了许多理由,不是过去那种做好事人人理解的年代了。再说,富了的人家都不走这条路了,自家有车,绕一绕走大路也很好的。这条路只有穷人走,起早赶集卖个鸡蛋呀什么的,省几元车票钱罢了。但有人走就得修。
许来是个乐观的老人,也很倔。他天天修路,路边还放着一个收音机。老人一边修路一边听着收音机,高兴的时候,还会喊上两嗓子。家里人都很生气,因为,他连最忙的时候也不帮家里了,修路成了专职。他也气,不回家吃饭。家里人还得送饭给他,不笑着给他,他还不吃。后来村里各家都不断地给他家送点儿东西,家里人觉出了人心的温暖,有时还跑去帮老人干。“文革”时,村里天天斗人,家人劝他别再修了,社会都乱成啥了,修不出啥功果!许来吼:“地乱天不乱!我为的是儿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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